我这一生大起大落,从一无所有到身家百万,又从身家百万到一无所有,一切都因为走私。
前两天看守所派人来公司了,让我们去劝一个在公司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师傅出狱,到了看守所,老人死活不愿意出来,说他今年六十多了,在里面有吃有喝有朋友,还有电视看,出来什么都没有。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也许在他看来,坐牢的不是他,而是我们吧。
我是做走私车起家的,现在还在做,而且越做越大,这是个烂泥塘子,但一脚踩来之后,再想抽身就太难了,因为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,抽身不做会的话让很多人不安心,也因为这里面的暴利让人根本没办法放手。
再加上前段时间南京那边一个当家出了事情,上千万的货打了水漂,结果资金链一下断了,整天被高利贷追着债,吓得把婚离了,连孩子都不敢去见,还在我这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,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好受,思来想去的,还是决定写点相关的东西,也许能让心里舒服一点。
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,老婆一个让我觉得自己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的女人,从娶了她之后,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什么时候突然又跌进了低谷。
就是不知道把这些事情写出来,会不会被点名?呵呵。
那就从06年我刚刚摸进这个行业说吧,说一点我的事情,可能会让大家觉得人生有时候比小说更离奇,但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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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要说的是,我算是个伪孤儿。
为什么要加个伪字?因为我不是从小就没有父母,是上到高中的时候才没的,那时候勉强算是个小孩吧?所以就加个伪字。
至于我的父母是怎么去的,简单点说,因为我爷爷原本就是个修汽车的,在国营的一个场子工作,那时候算是吃皇粮的。
然后我爸接了他的班干了两年,觉得不挣钱,就自己在我们老家漠河那边弄了个修车铺,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,他算是出息了,车不怎么修,改装倒是玩的飞起,这里面的利润要比修车高何止十倍。
其实我老家漠河是一个挺穷的地方,按道理来说把修车铺开起来基本就可以等着赔钱了,但我老子有眼光啊,所以他一般只要不是闲得慌基本不会给人修车,都是接改装的。
可能有人纳闷,修车都赚不了钱你接改装不更得赔死?但漠河不一样的地方偏偏就在这里,因为它靠近兴安岭啊!我天朝十几亿的人口催生出了不知道多少飙车党跟黑赛,兴安岭这条道简直就是飙车党的天堂。
做个简单的对比,很火的电影头文字D让很多人知道小日本有个秋名山,如果给秋名山道和兴安岭道分别打分的话,那个秋名山勉强能及格,兴安岭道最少95。
于是因为这些东西,飚车很疯,疯的可怕,每年山道上都不知道要毁多少车死多少人。
而我那眼光独到的老子是怎么把自己玩脱的呢?
他因为贪钱,在一场黑赛里面给人改车,虽然跑赢了拿了不少钱,但那场比赛的水很深,也因为这个得罪人了,然后没过几天,他晚上在修车铺睡觉的时候修车铺被烧了,我妈当时犯傻的跑进去救他,也死在大火里面了。
具体的情况我没见,是一个亲戚告诉我的,当时上的是寄宿学校,而从出了那件事之后,因为怕烧修车铺的那些人继续下手,我姑把我撵到了哈尔滨读完高中,再跟着就是参加高考,最后不负众望的考上了东莞的一个野鸡大学。
真的是不负众望,不是说反话呢,那两年我姑说一直都有人在打听我家的情况,她早就不敢让我在黑龙江继续待下去了,要不然迟早得出事。
然后到了06年从野鸡大学毕业,大学具体的名字我就不提了,本身就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事情,说的太多真会被点名,我可不想被寄刀片。
上了四年大学,都是我姑一家供我的,到毕业之后也实在没脸再给她开口要钱了,我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要上学,负担也很重。
于是应了那句毕业就是失业的话,我跟同宿舍的一个哥们流落街头了,身上的钱没多久就全部花光,一时间找不到钱面临挨饿的窘境,跟着天无绝人之路的看到一个贷款公司,也就是高利贷的街头小广告。
人在挨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,所以很自然的我去借钱了,没借到多少,再加上参加了N场招聘会都没有找到工作,于是在高利贷追债的时候,被打了好多次,倒数第二次被堵着的时候,人家说要是再不还钱就废我一只手。
呵呵,还能说什么?继续找工作呗!
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,应该是挺好运吧?那次去应聘碰到了一个人,涂浩,我一直管他叫涂哥,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。
当时简历递过去,涂哥坐在桌子后面根本看都没看一眼。
“叫什么?”
“李佑。”
“会开车吗?”
“会。”
“有驾照没有?”
我草!我听到这个问题脸都白了,驾照这玩意还真没有,涂哥听了我的话当场就发火了,“找死啊,没驾照你他妈跑来凑什么热闹?滚蛋滚蛋。”
我听到这话脸都快抽了,急中生智的赶紧说:“没驾照可以考,我不光会开还会修。”
托我老子的福啊,爷爷死的早,他那人很不讲究的总说上学顶个屁用,不如一门手艺实在,于是每次我只要有空就会被他拽着学很多东西,修车只是附带的,重点还在改装上。
我当时以为只是个主管而不是大老板的涂哥,很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个答案,有点错愕,我看着他这表情就觉得有门,正打算再加把火的时候,没想到高利贷跟狗一样竟然直接找到这里来了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看着涂哥难看的脸色我当场傻逼,这次不光工作要黄,甚至如果还不上钱的话,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真会要我一只手。
涂哥问了情况,事情却跟我想的有点出入,他把来追债的那三人叫到了外面说了一会话,跟着那些人就走了,而他进来之后把欠条甩我面前,跟我说,“看你小子顺眼,高利贷的钱我帮你还了,你直接跟着我干,钱从工资里面往出扣。”
多么惊喜的转折!我二话不说的赶紧就答应了,然后涂哥就告诉我,说在他的修车厂上班,至于做什么去了就知道了,然后一个月工资给我开四千。
四千?你们敢信?反正我当时不敢信,甚至有种涂哥是不是要卖我去做鸭的恐怖猜想。
然后这种忐忑的心情很快就没了,涂哥打了个电话出去,跟着就有人过来接手这边的招聘,然后他就开车拉着我直接到了东郊一个挺偏的修车厂。
我们刚到的时候,就只有郑寒一个人在车间里,他正对着一台桑塔纳发愁。
“怎么就你一个人?他们几个呢?”涂哥问他。
郑寒指了指后面,说,“在后头打牌呢。”
涂哥当时听到这话就火了,“打他妈的!一台破车磨磨唧唧三天了都整不好,还打牌!?”说着他当场操起了一个钢棍就去了后面,跟着就是打人的声音,然后三个人跟在涂哥后头就出来了。
“李佑,你来看看这台车的毛病。”涂哥沉着脸对我说了句。
我知道这是在考我呢,赶紧应了一声,就在其他几个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坐在了车上。
尝试着打了两次火,都是发动机挺不过来,不光这样,在打火的时候整个车身还伴随着剧烈的震颤,就跟整辆车随时都会散架一样,差点没给震吐了。
“哥们,不用检查了,油路没有问题,火花塞也没有问题。”见我打开车前盖检查,脸上明显被抽了两个耳光,脖子上还有一道淤血印的黄毛就吹了声口哨。
我没搭理他,继续排查故障原因,不过就像黄毛说的,火花塞跟油路都没有出问题,不过就在我检查引擎的时候,发现一件意外的事情,这台桑塔纳是改装过的,而且明显是非法改装。
“你到底行不行啊!”看我半天没说话,黄毛又开口说话,直到被涂哥瞪了一眼,他才缩了缩脖子。
“给我个桶。”我看了他一眼,出现这种故障,油路跟火花塞都还有发动机都没有问题,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。
“你可真有意思,修车要捅干什么?”黄毛又一次说话。
“哎呀!你废什么话嘛!小弟弟要什么你就去给他拿嘛------”说话的是娘炮,他一开口就让我浑身打了个哆嗦,说完他竟然还朝我抛了个媚眼。
黄毛骂骂咧咧的给我拿了个塑料桶过来,跟着就站在我旁边不走了,一副要看我出丑的样子。
把油箱里剩下的油全放了,跟着又要了一桶油往邮箱里重新加了一些,我跟他们说,“现在应该好了,要是还不行,就得把整个车拆了。”
“蒙谁呢你!?”黄毛不信,立刻坐上了车重新打火。
发动机的声音让整个车身剧烈震颤,但紧跟着就平稳了,没有再出现熄火的情况。
黄毛从车上下来,他们几个人都看着我,一脸见了鬼的表情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涂哥也上车试了试,下来之后直接问我。
我把车里一包加油站送的纸拿出来丢给他们,“汽油有问题,这种送纸的加油站基本都是黑站,油不纯,车上装的发动机对油的要求太高了,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”
涂哥没说什么,点了点头,不过能看得出他还是挺满意的。
我就这样留在了涂哥这个基本没什么生意的修车厂,每天过的清闲的让我几乎不敢相信,而涂哥他大多数时间根本就不在这里。
但就在一个礼拜后的一个晚上,这种清闲就被突如其来的发动机轰鸣声给打破了。
铁栅门发出刺耳的响声打开,跟着就是发动机明显有异常的轰鸣,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,想出去看,却看到郑寒他们四个人都在楼梯口等着,还拦着不让我下去,直到涂哥在楼下冲我们招了招手,我才跟着他们到了后面很大的院子里。
院子里停着五台豪车,是真正的豪车,宝马!车嘴上蓝天白云的标志在灯底下很刺眼。
不过这些车却全都破破烂烂,有的车灯是坏的,有的缺门少窗,最夸张的一台整个车身都明显畸形,就跟被压路机从侧面撞过一样。
走私车!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顿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,跟着我就知道,自己这次算是彻底陷泥坑了。
